“不知是哪位在此處放肆，如此大聲喧嘩，就不怕壞了眾人的興致？”

兩人立馬止住了笑聲，這時才想起這可不是自己的後院。剛剛吃飯哪兒會雖然荒誕了一些，但好在沒什麽聲響。雖說是雅間，但正對著舞臺的那一面其實是空的，不過用張竹簾擋著，這可擋不住聲音。

“怎麽辦？吃也吃了，要不咱們撤吧？”林雲出著主意。

“你是豬啊，真以為少爺我大費周折就為了來吃頓飯？被你害死了，記住，一會兒無論發生什麽，你只管坐著喝茶，慢慢喝，絕對不要說話。”

青山略一思量便起身，將竹簾緩緩拉起，略一清了清嗓子，往前幾步。原來，簾子後還有一個小小的陽臺，他此時正站在這裏，向四周微微拱手。

“小子奈家奈青山，第一次來辰宿閣，一時間太過興奮了些，收聲不及，打擾了各位的雅興，實在是抱歉。”

“我道是誰敢在辰宿閣鬧事，原來是奈家的小子，怎麽，奈殊不在嗎？要你個乳臭未幹的小子出來賠禮？”

青山的臉拉了下來，這可是辰宿閣，是最重規矩的地方，從無論多大的人物都不能帶侍衛扈從便可見一斑，不過是聲音大了些，就被扣上了鬧事的帽子，這輕飄飄的幾句話不可謂不毒。聲音正是從隔壁傳來，想來是辰十二雅間的人，青山轉頭看去，一抹笑容不禁爬上嘴角。

“我道是誰，原來是辛世叔，青山未去磕頭行禮，實在是疏忽。”

“我說，辛老頭，青山世侄一時大意，聲音大了些。年輕人嘛，翻點小錯也是有的，何來鬧事一說。”悠悠出口的這位也是離著幾人不遠，說著也漫步到小樓臺上。一襲青黑色錦袍，氣度看像一個飽讀詩書的中年人，但或許因為保養的很好，臉上都看不到什麽皺紋。

“離世叔。”看得此人，青山彎腰一揖，這身世叔可比剛剛那聲要親切的多。

能出現在這二樓的非富即貴，辰宿閣最是講規矩的地方，所以差不多等級的家族都挨著。這離家與奈家、辛家都是老相識了，只是奈家與離家相厚，而與辛家多有生意上的爭奪，自然是親近不起來。

“少廢話，叫奈殊出來說話。”這辛力可是青山父親一輩的人物，雖不是族長，但也是中族長子，地位與一般不同。

“辛世叔，家父並未到場，此次我也是占了一位朋友的光，得以到辰宿樓來開開眼界，莫怪莫怪。”

“哦？你這位朋友倒是架子不小，不妨叫出來，給我們幾個老頭也介紹介紹，看看是哪家的貴族小子，這麽不懂禮數。”辛力當然知道，都是打了半輩子交道的人，誰也不可能因為這麽點小事就扳倒對方，只是既然開了頭，自然不好草草收場，語言上打擊一番也是好的。

青山聞言不語，只是站著。

辰九雅間的閣臺上，離天開了折扇，輕輕搖晃。剛剛青山分明瞥了他一眼，微微搖了搖頭，這意思是提醒他不要多言了。奈殊沒來，聽青山的口氣來的這位是他的朋友，應該是自己的子侄輩，可就這二人，竟得了辰十一的位置，比辛老頭親至還高了一位。譚老這樣的安排自然不會是因為奈青山，他只是奈家族長之子，第一順位繼承人而已。那麽，這個年輕人的身份，與自己和辛力在伯仲之間，那他的長輩……

“有意思。”離天微笑不語，實際卻是運足目力向那辰十一內裏望去。這辰樓的布置本來就是給他們這些貴人提供方便，所以，若不是主動上到閣臺裏來，旁人很難看清裏面的情況。所以離天只能依稀看到一個身影，看起來確實是個年輕人，似乎在獨自品茶，對他們的對話並不所動，他一邊望著，一邊心中盤算，在這東南地域，有哪個家族有這樣的能量。同樣在盤算的還有辛力，這其中的環節，不過是幾瞬的時間他便也想到了，尤其是奈青山的態度，讓他有些擔心。

“不知哪條路上的朋友，在下南林辛家辛力，不妨出來一見，大家認識認識。”不知深淺，辛力便試探了一句。

這你來我往的幾句，已經吸引了一些人的註意，都在暗中觀看。而青山仍是站在那裏一言不發，嘴角甚至還帶著微笑。同樣沈默的還有辰十一，那裏明明有個少年，卻是對辛力的問話毫無反應。

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，氣氛越來越尷尬。

“哼！”辛力冷哼一聲，先打破了沈默，擡腳就回了雅間。連一句狠話都不放就這麽撤，就算是辛力服軟了，畢竟他也是明白人，不想因為這麽點小事得罪什麽大人物。當然，他已經打算等這裏結束了，派人查查這個年輕人的底細。如果真是什麽厲害人物，這個小虧他也就認了，如若不然，他可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人。

青山略一欠身，退回雅間，卻對著林雲一禮到地。

“別出聲，我行完禮，你揮手讓我起來入座就好。”一邊行禮青山一邊小聲吩咐林雲。

雖然是一頭霧水，但林雲依言做了，等青山坐定。

“這次闖了個小禍，好在有你在。”

“怎麽說？”

等聽完青山的話，林雲直覺得青筋直跳。

“我是屁個貴族子弟！合著你是把我當擋箭牌啊，你這是把我豁出去了！”雖然氣惱，但林雲還不得不壓低聲音，這讓他心裏更加不爽。

“兄弟，我這是偷偷來的，這麽一鬧肯定是瞞不住了。要是讓我爹知道我偷來這裏還在辛家面前吃了虧，那還不得打斷我的腿。演這麽一出好歹保了面子。你放心，我以我奈家大少爺的身份擔保，絕對不會讓辛家查出你是誰。”

林雲不想扯進這世家子弟的鬥爭之中，可既然都已經到了這一步，他也沒什麽辦法，只能姑且相信青山了。

“另外……”

“有屁就放，吞吞吐吐的作甚。”雖然接受了事實，顯然林雲還是很不開心。

“你說咱們怎麽能進這辰十一？竟然比辛老頭還前一位。這肯定不是因為我，那只能是因為你。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？”

“瞞個鬼，你讓莫叔去查！老子就是個打獵的，往上查八輩子也是打獵的！”

“行行行，得，林少爺您消消火，這事兒是我不對，可我這也是沒辦法不是，我給您倒茶賠禮了。”

“要不咱們撤吧？吃也吃飽了，趁現在人多眼雜，咱們悄悄溜走。”林雲想想還是有些不安，他可是見識過這些家族的手段，一個收山貨的外圍成員，都能幹出殺人劫財的勾當，何況是這些大人物，想來都是些殺人不眨眼的較色，他想盡快脫身。

“大哥，你不會真以為我們是來吃飯的吧？”

“不然呢，難道還要看表演？”

“真是服了你了，這時候辛家肯定派人在我們外面等著，說不定還有離家，現在走不是正中下懷？不如安心等著，他們還不敢在這樓裏鬧事。我們越是鎮定，他們越是不敢怎麽樣，到了他們這個地位，不弄清楚裏面的彎彎繞繞，不會輕易下手。”

兩個少年聊著，天色很快暗了下來。

“咚！咚！咚！”整齊的鼓點響徹辰宿閣，人們迅速的安靜下來。

終於，正戲上場了！

沒有開場白，鼓點聲一停，所有客人都安靜了下來。

“錚錚”

簡單緩慢的音符漸起。

仿佛隨意的撥弄，從遙遠的地方傳來。

透明的白紗從高處慢慢落下，遮住了整個舞臺。

“錚！”突然一個急促的音符，整個高樓中的燈光在一瞬間熄滅，耳邊只有流水聲。而正是那條小溪，漸漸亮起了星星點點，並不如何光亮，卻照亮了舞臺，朦朧中仿佛看到舞臺中央，有個優美的聲影。那古琴聲此時悠然響起，輕而易舉侵入心扉……

“餵！餵！”

“啊？怎麽？”

“我說你的魂被勾走了嗎？”

林雲沈默不語，事實上，從剛剛開始，他就感覺自己好像很奇怪，那種樂聲加上那樣的舞姿，讓他這個不懂音樂的門外漢也深深沈醉。只要停下來耳畔總回蕩著那聽起來簡單的樂章，還有……

“早就聽老爺子提起過，今日一見果然不凡，連你這樣的野小子都難以自拔了，看來姬舞姑娘的魅力真是大得驚人。”

“姬舞姑娘？你是說起舞的那位？”

“正是，她可是冰鏡城的名人，舞姿就不說了，但據說她每次起舞都會用紗幔遮擋，還會戴上面具，沒有人知道她的真面目。”

可即便如此，僅憑他的舞姿，已經驚為天人。

“孤陋寡聞的小子，教你知道，這可不是普通的舞蹈，據說是根據上古流傳下來的殘缺舞譜，幾經大師之手，才有你今天看到的這支舞。那也不是常人所能跳出……”

聽著青山的賣弄，林雲的心仿佛又飄回了那座樓裏。因為表演之前的沖突，他們離開時廢了一番手腳，好在辰宿閣有足夠的措施保護客人的隱私，他們現在就藏身在遙水另一畔的城東夜市，借著喧鬧躲避麻煩，嘴裏喝著粗陋的米酒，心卻飄到了遙遠的地方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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